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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请你放慢脚步行走散文

   来源:文萃都    阅读: 1.34W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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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师毫无生机地坐在校外走廊的一个折叠椅上。

岁月,请你放慢脚步行走散文

由于上学的学生很多,等我看见他时已经撞到了眼前。他枯瘦如柴,眼睛空濛,神情呆痴,脸色黑褐,完全一副油尽灯枯的样子。一个猛惊,随之怀疑:这是陈老师?这真是陈老师?是好长好长时间不见,偶尔想起来还以为他已经不在的陈老师?

那是去年阴历八月底的一个午后,因了时令的变迁,也因了一场雨的降落,原本骄横不羁的太阳一改往日暴敛的脾性,温娴水亮地透过莽原苏醒的秋熟,透过枝繁叶茂的合欢树空隙,在黑魆魆湿漉漉的砖地上投下斑斑驳驳的光点。

和往常一样我不紧不慢步态轻盈地向学校走去,也和往常一样总不忘捕捉眼线里悸动秀美的风景。知道每每预备前都是到校的高峰期,也每每在这个人头攒动的时候能获取我想要的东西。是呀,我总能看到从不同方向汇聚来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面容姣好的、一般的、乖巧的、文静的、张扬的、率真的,但都单纯的活力四射的行色匆匆的学生们;望着迎面而去笔直的、健硕的、稳重的、轻浅的、深沉的、丰盈的、干瘦的但都很世俗的男男女女;听着为了生计天不亮就在巷子里占了地,支了伞不停吆喝的年轻汉子媳妇,老头老太太们,心里便就涌起一种莫名的复杂、感慨和喟叹。

一阵风过,一阵枝动,树下交错的影子悠然地晃动起来,如杨柳婀娜,似水烟颤栗。静谧一瞬间错乱在行人的脚底,错失在过往漠视的眼眸里。一片叶子恍恍惚惚落下,一滴眼泪凄楚地砸在泥土里,“咣当”声击穿了我颤抖撕裂的心扉。那刻,我看见了树的忧伤,秋的疼惜,太阳不甘地徘徊。

学生一个个从我身边走过,路人一个个淡远了我瘦弱的背影。迂回于席慕蓉 “。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那不是花瓣 /那是我凋零的心”,意境一样,失落惆怅旋即使我沉陷于一种忧怜、善感的愁绪中。其实这也是我一直都无法更改的个性。直到额头碰到硬梆梆的东西,我才彻底惊醒,发现自己原来碰在一根铁杆上,铁杆跟前有一把椅子,椅子折叠的凹陷处圈坐着一个瘦小的老头子在打点滴,挂在铁杆上的吊瓶不大,却由于我的碰撞在吊杆上猛烈地晃动,看到此景,我第一反应是针头肯定滚了,肯定麻烦了,要重新扎了,于是不由得紧张起来,心也跟着一波一波揪得紧紧的。顺着输液管子我找到了老人吊针的右手,便迫不及待地揭开了盖在上面的毛巾,不由得大吃一惊,那哪是手啊?简直就是几根皮筋连缀起来细得没法说的干柴棒,只见它死沉沉地探出空荡荡的袖口,死沉沉地平摊在大腿上,暴起的青筋纵横交错,单薄的黑皮寒碜无比,尽管如此,露掉的液体还是在针头部位鼓起一个包。看来真露了,不能再挂了,怕老人有什么危险,我擅自决定拔掉了针头。

走廊上几乎没有了学生,想必上课的时间马上到了,我更加着急起来,这个节骨眼上想要不误老人吊针不误孩子上课是完全不可能了。唉,都怪我,平日里一直告诫自己,车多人多,走路不可以胡思乱想,不可以不看前方,不可以再出事,可就是长不了记性,改不了臭毛病,这下可好,整出一摊子事,搞得自己像热锅上的蚂蚁。是找个老师代上课呢,还是找到家属多赔些钱呢?就在我选择的当儿发现椅子里的老人像一尊佛像一样没有任何的动静,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心也跟着砰砰炸裂,莫不是。呸呸呸,不会的,不可能的。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惊出了一身冷汗,赶紧把手凑到老人的鼻孔上,当一息微弱的气息绕过指尖时,我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于是端详起老人来,这一端详更如晴天霹雷:这、这不是陈老师吗!几个月都不曾见到的陈老师吗!他、他真还好好的。就说嘛,梦怎么能成真的呢!他说有人托梦给他,说他活不过二月,当时我就说了,梦是不可以信的,他要好好活着,努力做个长寿老人,无须乱想那些事。说实在的当时之所以这么说一是安慰陈老师,二是实在不想听到身边熟悉的人离去。然而陈老师看上去精神实在是太差了,的确像活不长久的人。

许是感动,感激上苍对老人的怜惜;许是庆幸,欣慰还有机会能再见到这位和我共事多年的长辈,一时间我竟定定得愣愣地傻站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眼睛无法抑制的潮湿,心无法抑制地起伏。良久才弯下腰:陈老师——陈老师——。陈老师像陷入一种出不来的境遇,神情苍然,眼睛茫远、目光散淡,直直望向前方。小凳子上茶杯敞开,茶水已干,看不出它最初的容颜,只有泡胀了的味淡了的茶叶匍匐在杯中,杯子内壁和杯口螺旋上积满了醒目的红褐污垢,可它依旧淡定自若,不离不弃,相濡以沫地跟着陈老师。他们一起度过无数日月,春去秋回,也都一样走到了风烛残年。

但我宁愿陈老师是沉浸或贪恋在一种美意里,可我想他更多的是已经思维混乱、意识不清了吧。因为他根本没有看到我的存在,也对我的叫声没有丝毫反应,至始至终他都是一个表情,至始至终眼睛都没有动一下。

我不觉潸然。这就是我初到那所学校时精神饱满、干净利落、恪尽职守的陈老师;这就是一直待人温和,与人为善,从不争多论少的陈老师;这更是远离家乡、奉献青春,老来掌管钟声发号施令从不失误的陈老师!

学校外的这段走廊我每天都经过。十年前我刚聘来的时候,不宽敞也不干净,秋天枯叶纷飞,夏天泥泞满地,互不相往的合欢树孤零零的,固执的不愿往高里长,开花的季节也是星星点点不成气候,那时的我常免不了遗憾叹息。学校森严,校内校外是一堵堵笨重不谙世事的土墙隔离,由于久经风霜,不多修葺,土墙总是一副体弱多病的样子,墙根处堆积了很多脱落的残物,所以没有什么引起人注意的地方,倒是墙头和墙身坐满了结结实实密密匝匝的苔藓,待到雪花消融春雨霏霏时,就分外张扬,张扬得似把蓄满的绿都滴出来,把从校园里听来的唐诗宋词都吟出来。后来学校壮大、扩建、破墙透绿,土墙变成了现在直挺挺亮晃晃的钢管栅栏,栅栏内栽满了冬青,冬青长势喜人,因外面世界的诱惑,因围城里生活的单调,不安分的枝条老是探头探脑旁逸斜出不守规矩挤在栅栏间。

走廊一时间变得惬意无比,无论是早春还是仲秋除了形形色色不同身份不同级别的人走过,最有意思的就是几个老人晒太阳观风景,他们一字排开在小马扎上,衣着整齐,一脸平和、满眼慈祥、温厚安心。他们要么看马路,要么看行人。看行人的过程特别有趣丰富,先是笑眯眯齐刷刷地从东边把人远远地平视迎来,仰视经过,再从西边把人远远地平视送走,或者从西边远远地同样迎来,东边同样远远地送走。不知道老人们心里在想什么,但看他们的神情好像在审视、在品读、在判断。悦然的是老人啧叹自己眼里风景的时候,他们早已成了别人眼里的另一种风景。

老人的行列里一天突然多了一个老人。起先没有在意,跟往常一样照样从他们身后经过,时间久了,总感觉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注视我,到我走近又走远。按捺不住好奇,有天特意留意了一下,惊愕地发现新加入的成员仅是多年不见的陈老师。我急忙走上前去: “陈老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多年不见你还好吗?。”陈老师先是一愣,后马上认出了我,他即刻眼睛活泛,嘴角上翘,连脖颈上的弛皮上下一扯一扯的,脸笑得沟沟坎坎,“哦、是小李呀,我看好像是你,不敢确认,你在这所学校里?。”大概是在这儿能遇见同事的缘故,也大概当年他的关照和我对他格外尊重的缘故,那天的谋面我们都非常高兴而又激动。一阵寒暄过后,我才发现陈老师的确老了,本来矮小单薄的他更加的`矮小单薄,甚至是瘦骨嶙峋了。

认识陈老师很早了。毕业那年,受大学生学潮的影响,回来的人员无一留在市里县里,统统被“发配”到基层锻炼,说是锻炼,实则是惩罚。而我就被发配到陈老师就职的那所初中。初见陈老师最深的影响是矮小、瘦弱、花发、面善、慈祥,后来发现他实在、宽厚、无私、少言,啥时候碰上都笑呵呵。他有个女儿在校读书,经常叫我指导数理化,所以更多了一份亲切。后来他儿子结婚,女儿出嫁,我都去吃过酒席,但凡去过他家的人无不为他担忧发愁,那简直不像人住的地方,一个葫芦一个腰线,一个山卯一个弯梁,上山下山,起起伏伏,骑自行车足足得走2个小时不说,吃水更是想都不敢想,每天翻一座山,过一道坎在七八里的深沟去挑。陈老师不会骑车,也没有自行车可骑,来来回回都靠步行,周六回去,周日回来,这一走就是半天,这一走就是一生。最美的年华他离开古籍静宁,把最浓的激情洒给了黄土地,最终也没能在就近得一方安身之处,这就是一个知识人的“厚遇”。而陈老师无怨无悔,淡泊豁达地蜗居在人烟稀少的大山里,并用他数不清的风霜雪雨,执着信念书写了他的历史

陈老师老了,老到垂暮之年,老到将与这个世界告别之夕。落花走乏了他的脚步,岁月刷皱了他的容颜,夕阳抽空了他的躯体,冬寒雕刻了他的枯萎,风雨染白了他的胡须。额头上的故事,眼睛里的过往,心坎上的辛酸,都在明暗交错的意念里浓淡相宜,它馈赠给陈老师的和陈老师匍匐于其脚下的,都会由一种丰盈,一种存在向另一种丰盈另一种存在前行。

以后陈老师时不时的出现在我眼线里,时不时地点头微笑打招呼,时不时一晃一年的过去,直到他胳膊摔坏,直到他说梦里的事,直到八月那个午后再次坐在走廊里。

叮铃铃。

起立,老师好!同学们好!请坐。

今天我给你们讲个故事, 一个老人和大山的故事。

老师,老人后来因为什么走了出来?

因为他的儿子呀!儿子在学校对面开了个文具门市,儿子的儿子上高中了,不再像爷爷和爷爷的儿子女儿一样上学困难了。

老师,老人的那个小同事,不,现在已经是老同事了,那天到底是上课了,还是找大夫了?你们猜呀。

透过窗户眼前浮现出陈老师的儿子叫我赶紧上课,陈老师的吊瓶重新吊起的安静。太阳贤淑,时光软柔,岁月的鞋尖跨前一步跳后一步玩耍漫步。此刻我的心无比温润,我想下课了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去看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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